《立秋·隐山》
“万事销身外，生涯在镜中。惟将两鬓雪，明日对秋风。”
这篇是写的抱山散人抱的那座山上的故事。
我一直很喜欢羡羡的麻麻，于是总在想着她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的山、什么样的师父会养出这样的她呢？于是成为这篇通篇私设的立秋，从藏色开始写，写完却爱上了这座山上所有的人。
私设多，BUG有，希望看完这篇的你，能够喜欢这个我努力补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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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七月节。 立字解见春。秋，揫也，物于此而揫敛也。
初候，凉风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蝉鸣。
前尘断，入此山。
俗世返，无路还。
树下有一个孩子，正睡得香甜。
孩子约莫是刚学会走路的年纪，穿着旧衣裳，不大合身，像是哥哥姐姐穿旧了的。他蜷成小小的一团，似乎在睡梦中察觉到些许不安。
白衣女子温柔地抱起小孩儿，轻轻拍着他弓起的背，孩子似乎感受到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说着听不清楚的梦话，挨蹭得更亲密了些。
那白色的身影轻灵地离开，正如她轻灵地出现。她似乎是向一座山而去，但很快就看不见任何背影了，似乎被某种力量抹去了踪迹。
这样的场景不算常见，但也不罕见。每出现一次，山上的小萝卜头就又多上一个。
这么多年她收了很多徒弟，男孩子女孩子、爱闹的喜静的、好看的不好看的、乖巧的捣蛋的……每个人都不太一样，一样的是：他们在这座山上长大，他们不被允许下山。
“徒儿今日拜入师门，此生唯潜心修道，不得下山，不得入世。若违此誓，从此不得返山、与山门再无关系。”
这段话被很多个声音重复过，后半句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这数百年来，也不过三次。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怎么懂事的孩子也总是喜欢问为什么的。
“师父师父，为什么不许下山？”
“是呀，为什么？山下有吃人的怪兽吗？”
“山下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呀？”
抱山散人一个小脑袋一个小脑袋地摸过来。
“因为山上什么都有嘛，干嘛要下山？”
小孩儿不依不饶：“吃人的怪兽山上就没有！”
抱山散人弹了弹他的脑门儿，惹得小孩儿眼泪汪汪双手护住额头。
为老不尊的师父悠悠闲闲地说：“小傻子，难道山上有怪兽你更高兴？”
收到身体心理双重伤害的小孩儿绝不甘心吃哑巴亏：“反正师父就是骗人！山上哪里什么都有了？”
抱山散人撑着脸，指指这处点点那处：“吃的，咱们自己种；喝的，有天然仙山泉水；玩的，满山都是你们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乐的……”师父突然眯起眼睛，笑道：“阿言！过来，给师父笑一个。”
小萝卜头们看着不远处本在练剑的师兄们中一个僵住的身影，交换了一下同情的眼神，达成共识：言师兄真可怜。
抱山散人看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走过来的徒弟，满肚子坏水。
她捡回阿言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少年，衣服上满是血污。她走近问他要不要上山做她徒弟，少年凝视她良久，问道：“代价是什么？”
那时他充其量也就十岁出头，开口却满是沉重晦暗。
她叹了口气，道：“做了我的弟子，此生只余修道，与尘世再无关联。”
沉默了很久，他走到她身边，说：“好。”
她问他叫什么，他说：“前尘已断。不若师父给徒儿赐个名。”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她反而叫他阿言。
得到新名字的小徒弟知道这是师父在促狭自己，微微皱眉，但也不恼，还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十岁出头的年纪，不是最适合启蒙的年龄，但也不算太晚。阿言过去的家庭应该不算差，被养得很好；但大抵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身子骨也不算强健。瘦瘦小小的人修炼起来比谁都拼命，很快同辈里就没有能打赢他的了，不久后师兄们也不太打得赢他了。
抱山散人知道他没有放下。但阿言从来不会说，她也从来不会问。
他武艺高，长得也很好看，师弟师妹们都喜欢缠着他，让他教自己练剑、带他们一起玩；师兄师姐们也喜欢这个话不多但懂事又靠谱的小师弟。
于是言师兄得负责给午睡的师弟师妹盖好被子，和师兄切磋剑招，帮师姐摘调配胭脂的花花草草，还得承包自家师父时不时的馋嘴。
——是的，沉默寡言、面瘫冰山的言师兄，是会做饭的，手艺还相当之好。
抱山散人端着自己行使师父特权哄骗来的喷香的汤，一边欣慰这个徒弟收得值，一边惆怅这样的汤大抵是喝一碗少一碗了。
窗外，已经是青年了的阿言在练剑，他的灵力越来越高，剑使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精妙。
不远了啊。
二十二岁那年，他背着包裹，前来辞行。
“师父……”他斟酌了大半个月的言语，只说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他的师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窗外，但眼神似乎却没有落在实处，她叹了口气，说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或许说，不管这天什么时候到、二十二岁也好、二十五岁也好、三十岁也好，她总是觉得快的吧？好像昨天这个孩子才跟着她一起上山来，她的阿言瘦瘦小小的，不爱说话不爱笑，黑沉沉的一双眼睛，倔强地站在那里。
“……您一直知道。”他低低地说道，不是问句。
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知道他从来不曾放下过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不可能永远待在山上的，却还是把他带回来了，好生教养。
此恩深重，不应辜负。
可前尘浸血，如何能断。
“你为何而去？”
为家仇？为不公？
“为世间正道。”
黑衣青年字字铿锵。
沉默良久，抱山散人说道：“要下山便去吧。”
他一言不发地行了叩拜大礼，起身。
“我一直叫你阿言，没有取过正经的名字。既然你要下山了，我便给你取一个，用与不用，随你。”
“若旁人请教你的尊号、师门，你可答：延灵道人，师承抱山散人。”
延灵衣袖下的手突然握紧，再次下拜。
“延灵……谢师父多年教养深恩。”
那年领回阿言后她给了他一身新衣裳，换下的那身沾满血污的旧衣的边角处，绣着一个“聆”。
似乎回忆这些旧事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抱山散人疲惫地合上眼，轻声道：“走吧。”
“不要……再回来了。”
延灵最后看了他的师父、他的山门一眼，一步步地走下了山。前方是未知与被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身后是这十数年的温言软语与欢笑喜乐。
但他不能回头。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呀？都不理我的。”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控诉又委屈的小模样。
白衣女子回过神来，安抚地摸了摸她，笑道：“在想我们脏脏小时候念不清楚师父，每天追在我后头喊狮虎虎的事。”
小丫头片子嘴撅的能挂油壶，气呼呼说道：“好呀！师父就想着怎么取笑我，人家不要最喜欢师父了！”
“那狮虎虎最喜欢我们小脏脏好不好？”抱山散人笑着把小姑娘抱到怀里。
小姑娘张牙舞爪：“不许这么叫我！师父也不行！人家不是有大名了吗！”
师父做出受伤的样子：“你已经不喜欢师父了，都不让师父喊你小名了。”
藏色涨红了一张小脸抗争道：“可是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师父还喊我那个小名，好丢脸呀……”
抱山散人戳戳小徒弟嫩生生的小脸蛋儿，“怎么，长大了嫌小名丢脸啦？我们脏脏是大孩子了，就不认自己小时候啦？”
藏色在师父怀里挣扎躲避那只对她不怀好意的手，好不容易跳了开来，像一尾拼命挣脱渔网的小鱼。
她站在师父面前，抱着双臂气鼓鼓的，不说话。
师父眉开眼笑连比带划：“我跟你说呀……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脏脏小小的一团，一点都不好看，只剩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我。”
七八岁的小姑娘羞窘得快钻到地下去了，强撑着不扑上去捂住自家坏心眼师父的嘴。
师父继续眉飞色舞：“带回来一洗干净，哎呀！是个漂亮小姑娘呢！”
漂亮小姑娘跑了，留下一句：“师父最讨厌了！！！”
师父一个人坐在原地，慢悠悠端起一盏茶：“嗳，我们小脏脏还生气啦。”
她本来就是一个人呆着喝茶的，被这小丫头找上门来缠着闹着。
这是件稀罕事，在捡到藏色以前从来没有过。
小姑娘都长这么大啦。抱山散人感叹着，终于喝到这壶一个时辰前泡的茶的第一口。
藏色是尚在襁褓时被她抱回来的，也不知道谁家舍得丢掉这么可爱又漂亮的一个孩子。
藏色天生就爱笑，第一次见到抱山散人就在脏兮兮的布包里对着这个一头银发的美人笑得合不拢嘴，脏兮兮的脸，眼睛是亮的，笑容是亮的。
之间捡回来的孩子固然也亲她，但谁都没有这小丫头片子缠人。抱山散人承认自己不是个正经师父，但底下的弟子总还是该敬则敬的，藏色却不太一样——也不是说不尊师重道，她只是不太爱理会礼数规矩那一套。
也没什么不好。
谁会不喜欢爱笑爱闹、又甜又俏的漂亮小姑娘呢？师父和她对着耍赖，师兄师姐们纵容她撒娇，师弟师妹们喜欢和她玩儿，整个山上没人看见她不是笑着的，她是所有人的宝贝。
小脏脏长到五岁已经是个漂亮小小姑娘了，觉得满山会说话的都对着她喊脏脏实在是太丢脸了，死缠烂打着狮虎虎给自己取了大名。
“狮虎虎我要大名！！！”奶团子奶声奶气地蹭着师父。
抱山散人给她把掉到地上的袖子拉起来：“脏脏衣服没有穿好哦。”
“要大名……！！！”奶团子眼中含泪。
“脏脏不好听吗？”
“狮虎虎！坏！坏人！”
“狮虎虎哪里坏了？”
“我不四朽孩子了！要大名！”
师父一边狂笑一边亲亲徒弟小脸，“你不四朽孩子啦？”
奶团子拼命点头。
“那连衣服都不会穿呀？”
小脏脏：……QAQ
看出自家师父完全不打算给自己取大名，奶团子哭着跑了。
“狮虎虎欺虎人！！！”
最后六岁的生辰——上山的那日便是生辰了，至于年龄，根骨自然看得出来——抱山散人才终于给小姑娘取了大名，要不是怕脏脏真的气到不理她了，她还真想多看小徒弟死缠烂打卖萌打滚一段时间。
再大些，小姑娘开始往厨房跑。
师父辟谷多年，之于食物其实没什么需求，只不过被多年前一位师兄给养刁了胃口，暗地里其实很喜欢喝各种汤、吃小点心。
脏脏怀着一定要让师父吃东西吃到开心的雄心壮志大踏步进了厨房。
……然后给满山同门表演了一个在线炸厨房。
炸完就跑，绝不纠缠。
看来不管长到多大，她家小脏脏这个一言不合就跑走的习惯都没有改呢。
抱山散人笑着又斟了一盏茶。
不过最后总还会凑上来的，毕竟小脏脏最喜欢狮虎虎呀。
这是她以为最不会离开她的一个徒弟。
藏色十六岁的时候，一脸心虚地来找她。这个表情，往往出现在她做错了事或是将要做什么不应当的事的时候。
抱山散人一脸我懂，道：“说吧？又惹什么事儿了？”
藏色吞吞吐吐：“师父……”
抱山散人颇有闲心地拈起一块糕点——徒弟们在藏色的动员下煞费苦心做的。
“我要下山。”
糕点啪叽掉到地上。
……这是她以为，最不会离开她的徒弟。
抱山散人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缩回衣袖的手不颤抖。
灵力再高、修为再强又如何，心痛与难过能少上半分吗？别离与割舍能阻碍半寸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
藏色已经满脸是泪。
“徒儿知道。”
她从小到大不喜礼数不守规矩，自称“徒儿”除了立誓那次，便是这次。
一次结缘，一次斩缘。
师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在徒弟面前失态地哭出来，声音却已经开始颤抖：“为什么？”
“我想去看看这世间，是否真的无药可救。”
抱山散人不说话。
“我想去试试。”
沉默。漂亮小姑娘长大了，成了漂亮大姑娘，却要走了。
这次跑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藏色还是没忍住问出那个埋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师父……是为什么避世？”
她的师父缓缓说道：“因为我始终弄不懂山下的世界。”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也从没有人有机会问过她。很多事情，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契机，或许一辈子她都不会和人讲了。
“我小时候也是被捡回去的。”抱山散人进入了回忆中，声音很轻：“我被抛弃的时候应该很小，我什么都不记得。记事起我就是跟在我师兄身边的。
“师兄修道，我也跟着修道。本来该叫他师父，但师兄说他还年轻着呢，不肯我把他叫老了。
“师兄很厉害，我们碰见的人没有打得赢他的。那个时候世道很乱，门派、家族、散修打得热闹，很少有太平的时候。我师兄又是个老好人，见不得别人含冤受辱，管了好多和他没关系的事。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是那个结局。
“他一心救世人于水火，最后被世人投诸水火之中。他被算计、被陷害、被诬陷、被辱骂，被冠上最难听的名声。他死在一场夜猎里，为了救一个孩子，一半被妖物所伤，另一半为围攻所伤。
“纵使这样，他连死都死得满是恶名。
“师兄就死在我面前。他死前很努力地对我说，不要恨。我……怎么能不恨。
“师兄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我才真的彻底死心，好人原来真的是没有好报的。
“我看着那些构陷他的人登上高位、声讨他的人被夸赞为名士、他想拯救的世人视他为修士耻辱。
“世界和世人是这样的话，师兄还那样拼命地去救世救人，好像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我真的不懂，也没力气去懂了。”
师父似乎看着窗外的一枝树，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眼里，眼中只有沧桑与茫然。她还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模样，除却一头银白的头发，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抱山散人。她的侧脸静谧柔和，很美，眼中却没有光。
藏色蓦地想起，她的师父，其实已经是个几百岁的老人了。
师父惯常以没心没肺老不正经的模样示人，比起师父大多数时候更像是由着她闹的姐姐，她真的很少意识到她的师父是位经历过数百年风霜磨砺的得道高人。
“师兄……叫什么名字？”藏色轻轻地开口问道，像是怕惊醒一个很长的梦。
“不记得了。”师父无奈地笑了笑，“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早就不记得了。”
只留一个道号，宣示着她逃离那个世界的事实。
藏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是心悦那位师兄的吗？”
师父还是笑：“与风月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能想得起来就已经够不容易了，哪里还能想得清楚。”
又是沉默。
师父问道：“还是……要下山吗？”
“嗯。”藏色低声答道。
“那就走吧……小白眼狼，都走都走。”
藏色吸吸鼻子：“嗯。”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最心爱的小徒弟三叩九拜，而后离去。
再无归期。
藏色之后，抱山散人很久没有下山去捡孩子。不是已经不愿再带回孤苦无依的小孩子，只是那次实在太痛，耗尽了这个数百岁老者的全部气力。
星星就是那个时候被带到山上的。太近了，就在山脚，她爬了一趟山，带回了星星。
乖巧，软和，眼睛亮亮的。像他师姐，也不像。
星星醒着的时候，看见师父，总是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脸。小短手碰不到，星星有点委屈，却不哭也不闹，只是嘴巴有点瘪。
师父没办法，凑近一点，星星伸手碰到她，就开始笑。
星星长大也没改掉这个毛病，总是喜欢伸手碰碰师父的脸。会说话之后，抱山散人问：“为什么喜欢碰师父的脸？”
星星磕磕巴巴地说：“不开心……笑！”
师父不开心。师父要笑。
抱山散人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她红着眼睛捏了捏星星的小嫩脸：“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们。
师父抱着星星，就变成了幼稚鬼。她耳提面命：“不许去山下。”
星星眨巴着眼睛：“为什么不许？”
“因为山下的世界不好。”
“那我去让它变好呀。”
眼前的小孩儿似乎又和谁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小白眼狼。
抱山散人很宠星星，却不敢像以前那样宠一个孩子一样地去宠星星。
怕再迎来一场离别，而不敢去拥抱。
抱山散人苦笑着想，几百岁的人了，竟然染上了因噎废食的毛病。
也还好染上了这个毛病，这样在面对那场早有预感的别离时，才没有痛彻心扉。
她怕了那一次接一次的大礼，每一下都是她心爱的徒弟们叩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像针扎，刺得生疼苦涩。于是这次星星背着行囊来时，她已起身。
“我送你下山。”
小孩儿一声一声“世路叵测，总应有人去救这世”却是实打实地扎在她心上，她看着他年轻的面庞，疲惫道：“此去，便勿要归来了。”
救世救世，谁救得了世啊。
这也是她唯一一个回来的弟子。
白衣男子跪在山脚，重重叩首，她还是没能避掉这一次接一次的大礼。
她的小徒弟，最体贴最乖巧的小徒弟，眼睛里有星星，笑起来有温风，此刻却满身风尘血污、满心无力绝望，声声泣血：“为自己，徒儿断不会违约。但为旁人，此约非违不可，此债……非偿不可。”
她还是没忍心拒绝。她总是没办法对他们心硬。
她的手抚过晓星尘的眼眶，那里有一双盛着星光的眼睛，但很快就将没有了。
“可后悔？”
他答，声音始终是记忆里的温和柔顺：“不曾，也不会。”
她叹了口气，她已施加灵力，晓星尘很快意识模糊，没能听清她的那句话。
晓星尘醒后便拜别师父，下了山。他原就不该回来，又岂敢多留片刻，只是请求师父让宋岚多留些时日，养好眼睛再下山。
宋岚很快醒来，眼睛尚还蒙着白布。他很快知道了身处何处、身边何人，被抱山散人一道灵力拦住了他将行的礼。
“我们这儿向来不讲这些虚礼。”
“……多谢前辈。”
“也别谢来谢去，我没做什么。你这双眼睛，是我徒弟的。”
“星尘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懒得知道。只是我问星星他后不后悔的时候，他说不悔，因你，此途不悔。”
“前辈，我……”
“你没必要对我说什么，去找星星吧，既是至交好友，没什么不能说清的。”
“我现在便去。”
“这个真不行——我答应了星星的，你得养好才能走。不急这几日，我不放人，你走不掉的。”
“……是。多谢前辈。”
抱山散人叹口气，说：“跟星星真像，又乖又拘谨，怪不得能谈的拢。”她又说：“你知道……我前两个下山的徒弟吗？”
“……知道。”
抱山散人又叹口气，道：“看来不是什么好故事。你说吧。”
宋岚斟酌着开口：“延灵道人前辈……本领高强，成了正道名门修士。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走火入魔，最后……”他顿了一顿，“被人乱刀砍死。”
抱山散人没有说话。宋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藏色散人前辈……与一位世家家主的家仆结为夫妻，在一次夜猎中双双失手丧生。”
很久之后，师父叹了口气，然后便离开了，宋岚暂住的房间再无声息。
抱山散人回到自己常常一人独坐的地方，沏了一壶茶。
她低垂着眼帘，想着，山下的世界真难懂，她没懂过，也不想懂。
她抿了一口茶，觉得格外苦，又放下了，突然地想起她对小徒弟说的那句话。
我抱山散人的弟子，哪个不是怀救世之志下山的。
只是都未曾为世所救。
完。
一点幕后：
①关于“藏色”的读音：官方未说明，但在广播剧里是cáng，而且cáng也更适合理解，但我从一开始就读的zàng，这个更好听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②关于师父的称呼：“师尊”太尊卑分明，我想我私设里的这个抱山散人应该更喜欢“师父”这个称呼吧。
③关于师父的性格转变：前期师父不正经又爱玩爱闹，蔫儿坏，后期却变得正经了不少，毕竟私以为徒弟的执意离去对这位老人的影响还是不小的。而且在亲笔书写了两次离别之后，请原谅我下笔真的没办法轻快起来。
④关于藏色：写麻麻这段我是写得最开心的，我真是太喜欢又甜又俏的漂亮小姑娘了。也是写得最心疼的一段，我很难想象藏色与师父辞别的那段，惨到我写不下去，理由其实很难自圆其说，但我真的没办法想到更合适的说法了。
⑤和《大寒•世路》的私设共通。有一句星星的话在那里面。
⑥希望大家多给我评论，关爱冷题材写手……（不要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