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夏》
原著向。
是甜饼，少量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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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大师兄！”
“大师兄——！”
魏无羡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尚还睡意朦胧，阳光在他的床上照下几个不肯安分的脑袋的影子。
“这些小兔崽子们……”他揉着眼睛，小声嘟囔着骂道，却掩不住笑意。
“大——师——兄——”外面的师弟们变本加厉，边大声喊着边可劲儿拍门，“还不起床！说好了今天早起去打山鸡的！”
莲花坞没那么多讲究，这么两句话功夫，魏无羡已经把衣服扒拉到自己身上了，仅仅是勉强能看的程度。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门口，一把拉开大门，气壮山河吼道：“谁第一个拍门的！有胆子站出来！”
门外众人异口同声：“是师兄！”一双双手齐齐指着站得离门远些的江澄。
江澄怒道：“我都没站到门那边去！”
六师弟率先嚷嚷道：“但是是师兄你说我们可以直接拍门把大师兄吵起来的！”
魏无羡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指骨按得嘎嘣响，笑嘻嘻地说：“知道了，江澄，来，打一场。”
众师弟热烈起哄：“哦哦哦打打打！”
六师弟及时想起此行的目的：“等等等等！先打山鸡！打了山鸡你们俩再打架！”
魏无羡应声：“六师弟说得对，先打山鸡！江澄哪有山鸡重要！”
江澄顿时脸一黑，咬牙切齿道：“你脑子里除了山鸡还有什么？！”
魏无羡怡然答道：“还有莲藕排骨汤。”
他立即补道：“还有莲蓬。”
趁着江澄不想理他，魏无羡得寸进尺：“你脑子里没有山鸡，你来这儿干嘛啊？”
江澄吼道：“是他们把我闹过来的！！！”
魏无羡刚刚说完话就已经振臂一呼带着一群猴子往后山进发了，闻言回身对着江澄做了个鬼脸，一副既懒得戳穿又懒得理会他的模样。
江澄气死了：“魏无羡！！！”最后还是只能气急败坏地跟上。
一群少年在山里头一阵胡闹，瞧着日头约莫已过中午，众少年烤了上午打的山鸡果腹，算是吃过了午饭。
正是春困时候，加之昨日浪到寅时才睡、早上又被这群臭小子硬生生叫醒，缕缕温风轻抚过发丝，却是给了魏无羡层层累积的睡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众人看着他，受到了传染，接二连三地也打起哈欠了。
魏无羡一脸愁苦，只觉得更困了。
他瞅瞅四周，有棵树生得高直笔挺，树荫繁密，魏无羡觉得甚是合自己心意，于是他往那边走去，同时挥着手示意自己先离开：“我太困了，睡会儿，你们自个儿玩去。”
六师弟积极问道：“大师兄，要不要过一个时辰叫醒你啊？”
魏无羡摆摆手：“不用不用。”
这棵树着实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正午毒辣的太阳被树荫遮了大半，树干却温热得刚刚好，魏无羡靠坐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无羡觉得有人在推自己，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想着：不是说了让六师弟他们不要叫醒自己吗，怎么说话不算数的。
等看到周围的场景，他立即清醒过来——诶，说好的在莲花坞打山鸡呢？
推自己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看起来和他一般大，却没有半点少年人的活气，白费了一张好看的脸。
他眼神似乎有些气恼，深处还藏着点看不真切的关心，他开口道：“你怎么睡着了。”硬生生把问句念成了陈述句。
魏无羡现在才回过神来，哪里是云梦莲花坞打山鸡的快乐时光——他正在姑苏蓝氏的仙府云深不知处求学，还好巧不巧地正被蓝忘机监督着抄家规。想来刚才是他抄得无聊，竟趴在案上睡着了，梦到了在云梦打山鸡的往事。
魏无羡眨眨眼睛看着这小古板，嘴唇可以分开了，看来蓝忘机已解开了他的禁言，他笑嘻嘻道：“还不是你们家的家规又冗长又无趣，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见他没事，蓝忘机把刚才那点儿情绪全给收得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地坐回对面，继续他的誊写工作。
魏无羡窃喜于蓝湛一时忘了再给他把禁言术施上，当即不安分地开始骚扰蓝忘机：“蓝湛，你们云深不知处真的有够无聊，不仅禁这禁那，还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如你去我们莲花坞，我保证带你玩个痛快！”
蓝忘机笔下稍顿，却不理他。
魏无羡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就梦到我在云梦打山鸡的事了，打山鸡你试过吗？你们这里山上有山鸡吗？”
蓝忘机严肃地说道：“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
魏无羡哇哇大叫：“你们家到底有什么不禁嘛！真是太无趣了！”
他转转眼睛，诱惑道：“我告诉你啊蓝湛——烤山鸡可好吃唔唔唔唔唔！”
魏无羡极为控诉地看着蓝忘机，对于他一言不合又给他上了禁言术感到十分不满，他闹着闹着不自觉又趴到了案上。
怎么又有点困啊……魏无羡不甚清醒地想，他的视线落在藏书阁窗外的玉兰，初春时节的玉兰开得正好，在温热的春风里温柔地摇曳。
春困啊春困……魏无羡念叨着，又要睡过去。脑海里滑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蓝湛这人也忒过分，好歹让他问清楚莲花坞他是去还是不去嘛。
“阿羡，起来喝汤啦。”
魏无羡连忙一个打滚坐起来，果然是江厌离正坐在床边，手边便是熟悉的白瓷罐子。他喊道：“师姐！”
江厌离微微笑着，一边给他盛汤一边温声道：“阿羡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踢被子，羞不羞呀。”
魏无羡笑眯眯道：“师姐面前我就是个孩子呀。”
江厌离笑，把汤递给他，道：“伤好些了吗？”
魏无羡赶紧道：“都好几天了，早好了早好了！师姐你不要担心，那点儿小伤算什么嘛！早就没事了。”
江厌离道：“没事就好。你刚才好像睡得不太安生，现下春寒未去，是不是你踢被子着凉了？还念叨着什么‘去’‘不去’的，做什么梦啦？”
魏无羡笑起来：“刚才梦到之前在姑苏求学的事了，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蓝忘机——也是这回和我一起斩杀屠戮玄武的那个——我邀请他来莲花坞玩。”
江厌离微微笑道：“那是个好梦。他答应了吗？”
魏无羡一副委屈的模样，告状似的说道：“他不睬我，还禁言我。”
江厌离摇摇头笑道：“肯定是你先惹人家了，他才不睬你的。”
魏无羡心道师姐真乃知我者也，面上却还是一副委屈样：“蓝湛这人就是这样的，总是不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
江厌离道：“那你还总是找他说话呀？”
魏无羡答道：“他不喜欢说话，我喜欢嘛。”
江厌离一阵好笑：“那，那位小蓝二公子讨不讨厌你？”
魏无羡扬起眉毛道：“江澄说他肯定讨厌死我了——他也的确老是无视我、禁言我、拒绝我，”他又笑起来，笑容得意又狡黠：“但我觉得他肯定不讨厌我。”
江厌离笑问道：“为什么？”
魏无羡道：“谁不是嘴上说着我讨厌，心里却喜欢我。我之前还以为这位蓝二公子表里如一地讨厌我，算个例外——谁知道他也不例外！”
江厌离道：“那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呀？”
魏无羡眉眼弯弯：“蓝湛他给我唱歌了，厉害吧？”
江厌离抿唇笑起来，伸出手摸了摸魏无羡毛茸茸的脑袋，“我们阿羡最厉害了。”
魏无羡被她像摸小孩子一样地摸了摸，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犯困：“师姐，我怎么这么困，我不是刚起来吗？”
江厌离动作轻柔地把他放下去，又掖好被子，温柔道：“困就睡嘛，好好休息。”
魏无羡唔了一声，又要睡过去，方才想起的蓝湛给他哼唱的旋律还在脑海中回放，那旋律和师姐的手一样，温暖又温柔，魏无羡便这样沉沉睡去。
一点凉意从脸颊蔓延到四肢百骸，魏无羡从梦中惊醒，抹了把脸。
是雨水。
魏无羡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手上那一道水痕发呆。
这里是伏魔洞，漆黑阴暗，血污密布。
他是夷陵老祖，身堕鬼道，千夫所指，满手鲜血，一身罪孽。
他这样一个早已生长在黑暗深处里的人，竟然还有机会做这样的美梦。
梦里他还躺在莲花坞那间属于他的房间里，最亲的师姐笑吟吟地在身侧看他眉飞色舞谈起他的朋友，给他掖一掖被子，像照顾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时他在师姐的温柔目光中沉入梦田，知道窗外有亲如兄弟的少年们活蹦乱跳，视若养父母的两位长辈吵吵闹闹，远方有记挂的冷淡公子面若冰雪总不爱笑。
那些年少轻狂、不识愁苦的岁月，竟已是恍如隔世。
亲人受他所累而死，友人与他刀剑相向，连他要护下的人而今都已化作飞灰。
他觉得很累，很多年很多年积攒的疲倦突然在这一刹那一齐涌上来，汹涌澎湃地要击垮他。
他抬起那只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手心的水痕似乎在眼睫上画下一点水光。
魏无羡这次终于是睡到自然醒了。眼睛还未睁开，混杂着暧昧气息的檀香便钻进了鼻子里，是无比熟悉又亲密的味道。
他被人抱在怀里，很暖和，本就不大清醒的魏无羡便更加放心大胆地继续慵懒着。他蹭了蹭蓝忘机，抱着那人的手更紧了几分。
“怎么了？”蓝忘机敏锐地察觉魏婴情绪不太对劲，他低下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喷洒到魏无羡的耳垂。魏无羡“嗯”了一声，仍是把头埋在蓝忘机颈窝，不答话。
蓝忘机也不多话，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脊背安抚着一声不吭的魏无羡。
寂静片刻，魏无羡闷闷地开口：“我梦见打山鸡、藏书阁、师姐的汤，然后醒了，发现都是梦，我在乱葬岗，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蓝忘机道：“都过去了。”
魏无羡答：“嗯。我知道。”
蓝忘机道：“我在。”
魏无羡道：“我知道。”
他看向窗外，雨滴正从屋檐滴落，晶莹剔透的水珠轻盈落下，像是一串舞步。他问道：“雨还在下？”
今年姑苏入春以来连日阴雨，已许多时日未见着太阳，魏无羡心想莫不是因为这才引来这场甘尽苦来的长梦，就听得蓝忘机答道：“已经停了。”
蓝忘机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又重复了一遍：“雨已经停了。”
魏无羡自然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蓝忘机不是以为他有多么脆弱多么多愁善感，他只是担心他。
他只是不希望魏无羡有一点点难过。
魏无羡笑着去亲他，问道：“这次春雨这么长，春天是不是都过完了？可把我憋坏了，蓝湛蓝湛我们出去玩吧！”
蓝忘机也笑，他答：“好。”
阴雨绵绵后是碧空如洗，有不知名的鸟飞上树梢，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又有一只紧随着飞了上来，立在它旁边。
已是夏深。
END
*是梦中梦中梦中梦，每个梦中的羡羡只记得上一个梦，再往前就不记得了。婚后羡记得的是完整的梦。
*题目取自《喜晴》“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春”在前面几个梦里都是有照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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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问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打哈欠了吗23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