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积久而为寒,小者,未至极也。”
一篇二哥哥视角的原著向。大概……是甜的……
当时看新修版就想,双璧小时候太戳了,一定要写。
于是就写了。
真的很心疼二哥哥啊……甘愿被藏起来的蓝夫人也好戳。
依旧,人物属于秀秀,OOC和如山私设属于我。
以及,小寒其实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注意防寒。今日腊八,记得喝腊八粥。
我岁岁无终到了!!!敲开心!!!!!
云深不知深几重,衹足一人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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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
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雊。
小筑木廊之上,龙胆掩映之中,尚是暮夏时节,温热的风抚摸树梢的绿叶,发出微弱而柔和的声响。
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着整齐的蓝家的衣袍,束着抹额,端端正正地静坐于那扇紧闭的门前,等待着有人来打开门,他便可以见到一月未见的母亲。
像过去的每一个月那样。
蓝忘机记忆里的母亲,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她总是把稍年幼些的自己搂在怀里,让兄长亲密地挨在她身旁坐着。
母亲每次见面都喜欢笑吟吟地问他。
“湛湛有没有想娘亲呀?”
年幼的蓝湛涨红了一张玉雪的小脸,却就是不肯答话。
母亲便又笑吟吟将目光转向稍长些的蓝曦臣。
“那涣涣有没有想娘亲呀?”
蓝涣点头。
然后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小声道:“弟弟也是想母亲的。”
这个时候,蓝湛的脸就更红了,头埋得低低的,就是不肯抬头看人一眼。
母亲从来是不谈功课不谈家规的,这是兄弟日复一日接受长辈的教导的生活中少有的时刻。年长些后,回想起来,母亲似乎也未曾教过什么,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道理,但他们总是觉得每月去母亲那里,总是一月里最愉悦、最有收获的。
“如今正是龙胆开花的时节,阿涣阿湛可喜欢龙胆花?”
母亲有时会望着窗外这样笑着说。
“蓝紫色的花在有些热的夏天总是叫人喜欢的。若是我能摘一朵,定要把它别在湛湛的头上,”母亲想着,整个人明快而温柔,她在蓝湛鬓边比划着,又极开心地说:“湛湛生得玉雪可爱,若别上定是好看的,像个精致温婉的小姑娘。”
对于这种打趣蓝湛总是燥得脸通红,赌气地要挣脱母亲的怀抱,脸上没什么生气的表情,眉毛却皱成了一团,有些不满地看着母亲。
母亲却是笑得欢畅。
小小的孩子沉默地坐在门前,等着有人来打开那扇紧闭着的门,如同过去的每一月那样。
只是他突然想起,已有数月未是“过去的每一月”。
束着抹额的孩子突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身侧正盛放的蓝紫色花朵。
如今尚是暮夏,正是龙胆花的花期。
母亲曾说过的。
母亲还说蓝色的龙胆在这样的季节里是叫人喜欢的。
可他却觉得有些难过。
“阿涣,你与弟弟每日可吃得好?”
“每日三餐都是按时与叔父一起用药膳的。”
母亲似是想叹,又未叹出那口气,她只是微微蹙眉,道:“姑苏的吃食过清淡,虽是有营养,但还是苦了孩子。”
兄弟总会齐齐摇头。
药膳的苦味他们从小便习惯的,说实话,吃食是何味,他们并不是太关心。
“若有机会,以后要尝一尝兰陵的酸、姑苏于云深不知处之外的甜、还有云梦的辣、清河的咸,”母亲看着兄弟漠不关心的神色,只是轻抚着他们的头顶说着,“你们要知道,这世间并不是只单单有苦味的。饭食之外,亦是这般。”
母亲最后还是叹出了那口气。
“哪有人生来便是喜欢苦味的。”
母亲从未怨过囚于这分寸之地无法动弹的处境。
“是我大错于先,我是无怨言的。只是连累了你们的父亲,还有你们。”
兄弟每月至少能见一次母亲,但父亲,是真真切切未见过几面的。父亲的形象一直是模模糊糊的,是陌生的。
“你们的父亲青蘅君,他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母亲提起父亲的时候,眼睛是亮的,里面是满满的温柔,接着说下去眼神却又黯淡了。
“若非要说他不好的,那大抵便是遇到我了吧。”
母亲声音轻到几乎消失。
“若是他未曾见过我,我也未曾见过他便好了。”
“我的恩怨惹下的事……为什么要让你们也一同承担呢。”
蓝忘机早就知道门已经永远不会再开了。
但他依旧每月会来。
龙胆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落雪几度,寒霜几重,他总是会来这里,一月一次,从未间断。
他端坐于那扇紧闭的门前。
总是无可抑制地想起他的母亲。
“你们的父亲号青蘅君,你们长大了也是要有号的,娘亲为你们起号,可好?”
自然是好的。母亲为他们起的号,日后被唤到,便好像是母亲一直伴在身侧一般。
那自然是好的。
“阿涣长大了也是要当家主的,蘅芜亦实,父亲号青蘅,你便号泽芜,泽被苍生。”
“阿湛的眼睛是最通透的琉璃,好像伴着光,便号含光,可好?”
“好啦,不逗阿湛了。为娘极喜欢一句诗词:‘汉之广矣,不可泳思。’含光,乃取此意也。”
“娘亲即使离开了,娘亲取的号也会陪着你们呀。”
“阿涣,阿湛,有一言,定要记住。现在不懂也无妨,一定要记住。”
“姑苏蓝氏最是雅正端方自持,却也最是深情重情重义。”
“若是今后遇见了你们心属的人,就带回来,藏起来吧。”
“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把他好好地藏起来。”
如今思及此,才发觉母亲其实那时已有了预感。
那之后,蓝忘机便再未见过母亲。于是每忆及母亲,那最后一次母亲说“必得记住”的话,便又回顾了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记得深刻入骨。
只是蓝忘机到底是茫然的。
直至十六岁那年,云深不知处初见那抱着天子笑翻墙而入的少年郎,眉眼弯弯意气风流。
蓝忘机蓦地想起母亲的话。
后来风流少年成了夷陵老祖。
蓝忘机想,他得把魏无羡藏起来。藏到云深不知处,藏到他身边,藏到他心里。
让那些攻击他的言语,都不要魏无羡看到,也不让他听到。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说,魏婴,跟我回云深不知处。
可他被拒绝了。
他提出多少次,就被魏无羡带着甚至是讽刺的语气拒绝了多少次。
蓝忘机有些不知所措。
那次云梦的偶遇——或许也并不是偶遇,他是有些刻意往那边走的,离江家近些——他不出意料地又被拒绝了。
蓝忘机想,刚才魏无羡扔的那朵芍药花,很好看。不若带回去,可以夹在书页里。
可魏无羡不像这花,他带不走。
金家的私宴开宴前,蓝曦臣终于还是察觉了。
蓝忘机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抬起头,浅色的眼瞳直视蓝曦臣。
“带回去,藏起来。”
蓝曦臣立即便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低低的声音又传来了。
“但他不愿。”
语气不知有几分苦涩。
再后来,他还是没有能把魏无羡带回去。
每一次见面,他都想,尚还来得及,要将魏婴带回去。
可每一次见面,事情似乎都变得更糟,魏婴总是无声地告诉他,来不及了。
他一身血地从不夜天救出一身血的魏无羡。
他想。尚还来得及。
他握住魏无羡的手,给他传输灵力。他一遍遍地对他说:“魏婴,停下,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魏婴,我们已经都付出太大代价了,停下吧,现在还可以尽量挽回。”
“魏婴,跟我回云深不知处吧。你在姑苏慢慢调养心性,会恢复的。”
“魏婴,我带你回去。”
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可魏无羡口中重复的只有一个字。
“滚。”
他无比清楚又残酷地告诉蓝湛。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受了三十多道鞭刑。他关了三年的禁闭。
他出来听见的第一件事,便是。
夷陵老祖身死魂灭。
从此,世上再无魏无羡这个人。
蓝忘机按照规定走去寒室请见家主。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记得自己见了兄长后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一旁的叔父又训斥了什么。
他只是神情恍惚地去了又回。
头脑中只一句话反复翻腾。
来不及了。
一切真的,都来不及了。
蓝忘机似乎还是那个雅正严肃不苟言笑的含光君。
小辈们都是知道的,含光君每日早晚必奏琴两次。
只是他们不知奏的是何。
“尚在否?”
“在何方?”
“可归乎?”
然。
具无应答。
他曾在小筑廊下,沉默地等那扇永远不会再打开的门,等了十年。
他后以忘机问灵,无言地候那个永远不会回来了的人,问了十三年。
他始终是当年那个执拗的孩子。
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他蓦地想起母亲当年为自己起号时说的那句诗。
含光。汉广。
汉水是那样的宽广,又哪里游得到彼方。
问灵十三载未闻故魂。
而一曲竹笛应是旧人。
那张脸已经不一样了,但蓝忘机知道,这就是那个人,那个他此生唯一一个想带回云深不知处藏起来的人。
竟是来得及的。
这次,他定是要将他好好藏起来,护他周全的。
“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蓝忘机想,云深不知处很好,就是差了一个魏婴。
现在,魏婴也齐了。
云深不知深几重,衹足一人藏心中。
完。